2005年,國內首登婆繆峰
2019年,作為珠峰隊長,帶領15人成功登頂珠峰
本以為登上8848米海拔已經足夠挑戰極限,可萬萬沒想到,居然有人在“8848”拍了一部電影!
這部高然影片正是《珠峰隊長》,主創團隊是被譽為中國登山界“黃埔軍校”的川藏隊。
他們在堪稱生命禁區的8000米海拔,摘掉手套,冒著雙手被凍傷截肢的風險,只為精準操控無人機;高海拔區域一塊電池飛不了幾分鐘,高山攝影師除了要背負氧氣,還要額外背負幾十塊備用電池,全程負重攀登……
在艱險環境中,全方位、多角度記錄下諸多珍貴珠峰鏡頭,拍攝有效素材長達21小時,無人機起飛最高海拔達8800米,創下了用無人機全程拍攝珠峰的多個“第一”。
拍完珠峰后,作為川藏隊創始人兼珠峰隊長的蘇拉王平做客《牛人》節目,分享了電影創作背后的故事。
“在珠峰的40多天,每天晚上失眠,反復想著明天要拍的東西,更擔心我們這么多人去,回來會不會少一些人。”2019年5月,由蘇拉王平領隊,7名川藏隊向導兼高山攝像,外加8名從全國各地報名而來的普通登山愛好者,15名平凡的人因心懷“珠峰夢”聚到一起,打算做一件不平凡的事——到珠峰拍電影。
那一年的珠峰南坡聚集了40多支隊伍,登山人數創歷年新高,出現了極為慘烈的“死亡擁堵”,致十余人喪生。
而蘇拉王平憑借多年專業經驗,果斷決策,使團隊避開了這次擁堵,成為當年全球第一支全員登頂珠峰的隊伍。
“2019年登珠峰的上千人,5月20號之后就兩三天的沖頂時間,那么多人經過希拉里臺階,大概率會發生大堵車。當時我做了個非常大膽的決定——提前出發。”
蘇拉王平注意到,每年5月15號都是一個窗口期,但歷年天氣也有變數——一個在孟加拉灣形成的氣旋,路過喜馬拉雅山脈時,被打亂,導致建營和修路工作沒有完成。
他判斷夏爾巴估計會在15號才去繼續修路。
屆時其他40多個隊伍的夏爾巴向導全在山上,他們只能等修路隊回來后再出發。但蘇拉王平團隊不一樣,雖然有8名普通隊員的夏爾巴向導也在山上,可川藏隊還有7人本就是經驗豐富的高山向導,團隊可以提前出發,直接到山上與夏爾巴匯合。
當然,這個決策并非沒有風險,事實上,在珠峰行進的每一步,幾乎都是險象環生。
第一道難關便是昆布冰川,它是一個移動性的冰川,全是裂縫,人在其中穿行就像螞蟻一樣。要登頂珠峰,至少要在這條必經之路來回4趟。蘇拉王平選擇在凌晨3點通過這里。因為這個時間點氣溫最低,冰川移動的可能性最小,相對安全。
經過洛子壁時,攝影組需要負重70-80斤攀爬2000多米的冰壁。
“我們在那遭遇了落石,那是登山以來,我感覺離死亡最近的一次。”只聽見“蹦”的一個風聲,一塊電視機大小的石頭從頭頂上方砸下。當時蘇拉王平和隊友三人正栓在同一根路繩上進行下降,懸于冰壁,根本無法躲閃,除了祈禱不被砸中,什么也做不了。“攀登途中有冰崩,有雪崩,有落石,還有隊員可能突發身體疾病,這些都是沒辦法控制的。我們只能做我們認為的最好的選擇、準備,其它的也只能交給運氣。”
在到達4號營地之前,蘇拉王平不確定修路隊是否已經把沖頂段的路繩鋪好。不過他已經做好預案,假如沒修好,團隊帶了路繩,打算自己修。
不過,好運再次降臨。當他們在山上遇到夏爾巴修路隊時,得知路剛剛修好,可以全員沖頂。
由于是第一支沖頂隊伍,山上的路還沒有踩出來,尤其希拉里臺階,上面沒有腳印,臺階沒有顯現,幾位向導需要邊走邊踢出臺階,方便后面隊員行進。
回顧整個攀登拍攝過程,蘇拉王平感慨,哪怕原班人馬重來一遍,都不可能再復制出來。
把一群原本只會揮舞農具的糙漢,培養成國內一流的高山向導,乃至能在珠峰之巔操作攝像器材,蘇拉王平用了19年。2003年10月,他帶著自己6位發小成立了川藏隊的前身——三奧雪山協作隊。
蘇拉王平從小生活在三奧雪山腳下一個近乎與世隔絕的寨子。除了他,其他人對大山外的世界以及攀登的認知,幾乎一片空白。“我的這些藏族伙伴對雪山天然熟悉、適應,唯一缺少的是專業的登山技術及服務意識,只要把這塊培養起來,他們就是最優秀的高山向導。”為了打開知名度,培訓團隊專業知識,蘇拉王平領著眾人開始攀登川藏地區周邊雪山。比如婆繆峰、奧太美都是他們完成的首登。
那會兒的川藏隊還沒有盈利,沒有資金購置專業的登山裝備。登婆繆峰時,大家穿的還是軍膠鞋。途中遭遇暴風雪,氣溫降至零下十多度,膠鞋像兩塊硬冰緊緊貼在腳上。“一般人穿軍膠登雪山肯定會凍傷,但我們從小在這種環境里,同樣的低溫,我們的抗凍能力比大多數人可能會更強一點。”
蘇拉王平至今仍清晰記得,團隊第一次穿著有川藏隊logo的統一服裝時,隊員們欣喜激動的模樣,即便衣服只是仿冒品,材質只防水,不透氣,可在他們看來,那已經是很牛的裝備了。直到2009年,川藏隊積累了一定的口碑與登山成績,被國內一些運動品牌關注并贊助,才逐漸換上專業裝備。這也讓他們進一步了解到,專業裝備在長時間攀登中的重要性。
比如,七千米以上海拔,裝備基本要升級到攀登珠峰級別,鞋子得從徒步鞋換成高山靴。高山靴很硬,不能變形,選尺碼時一定要比平時穿的運動鞋碼大2個號。因為要保障穿上厚襪子后,鞋里面還有一點點空間可以動動腳趾,這樣在攀爬中腳才不容易凍傷。在雪山上,腳通常已經凍麻木,人可能意識不到出了問題,下山回暖后再發現,往往為時已晚。這些細節,如果不了解,輕則起泡,重則凍到發黑,組織壞死,只能截肢。
“七、八千米海拔,再好的裝備,遇到惡劣、極端天氣,也有可能凍傷,這個不可避免;但五、六千米海拔,凍傷肯定與裝備有很大關系。”團隊專業認知逐步提升的同時,服務意識也在不斷加強。每一個活動開始之前,蘇拉王平都要求團隊向導必須對客戶過往的攀登經驗、體能、健康狀況等掌握全面;對登山前的準備工作做好線上說明會溝通;到基地之后,還要檢查客戶裝備是否齊全,對攀登途中的地形、危險路段、什么情況該使用什么裝備等,都必須培訓到位。
這一套流程體系,后來被業界爭相效仿,慢慢形成“標準”。
“心中有數才出發”,是川藏隊一直以來的口號,在他們心中,安全是攀登的鐵律,是不能動搖的攀登基準。
十多年的成長,終于讓一群原本臉朝黃土背朝天的放牛娃,逆襲為訓練有素的業界標桿。
身為攀登者,永攀高峰的精神,刻在蘇拉王平的骨子里。他并未就此止步,而是希望向更多人普及科學正確的攀登知識,拍一部紀錄片無疑是最能走進大眾視野的方式之一。
“請專業電影導演和攝影師跟拍攀登全程肯定不現實,他們很難在高海拔惡劣地形和氣候下完成開機拍攝。”他們從五六年前開始惡補各種專業拍攝技能和知識,嘗試著各種機型,對比哪種在高海拔最適合。“熱身”期間,團隊參與過電影《七十七天》《中國機長》的拍攝,也拍攝過登山紀錄片《馬納斯魯》。如今,川藏隊內已培養了近10位高山攝影師,其中包括4名無人機航拍人員。而整個川藏隊也已由最初的7人團隊擴大到80多人,55人跟隨蘇拉王平走出了老家寨子。
“我們村里開越野車的,大部分都是我的隊員,他們現在過得很好,有的在縣城買了房子,孩子可以接受到比較好的教育。”
對此,蘇拉王平深感欣慰。與他同輩的村里人,大多沒受過什么教育,經濟來源僅靠種地、放牛、放羊和挖草藥。現在大山以另一種方式繼續“養育”著他們,下一代享受到了教育資源,相比上一輩,他們看世界的起點,已然扭轉。“我很開心,人的一生并不是非要掙多少錢,但一定要做些有意義的事。”
川藏隊曾舉辦過一場主題為“謝山、謝水、謝兄弟”的15周年慶典。
時光穿梭,感恩未變。川藏隊轉眼19歲,蘇拉王平就像這個大家庭的家長,每次組織活動,只有確定了所有工作人員、向導平安到家,他才能睡個好覺。“我沒有把川藏隊當成生意來做,它是一個事業,能把家鄉的人帶出來,不管虧錢賺錢,對我來說,都是值得的。做電影也一樣,更多的是一種情懷。”
蘇拉王平有著藏族同胞的虔誠信仰,追求真實、純粹的東西。這部承載了團隊眾多心血、情懷與夢想的電影,他不想參雜過多商業元素。
2019年時,只有川藏隊在尼泊爾申請到了無人機航拍,很多中外團隊每天到他們營地,想買素材,可蘇拉王平從未松口。因為擔心素材被盜,他甚至帶著素材盤一塊登頂。由于沿途的低溫、震動,其中一個硬盤還出過問題,差點丟失素材。幸運的是,他們帶著硬盤去重慶找到專家,最終搶救回90%以上重要素材。
有了拍攝素材,蘇拉王平開始奔走洽談導演和影視公司,可投資者意向大多都與團隊的初心背道而馳。“一輪碰壁之后,我想了想,那就靠我們自己的力量來完成吧,冒著生命危險換回來的素材,怎么也得把它做好,哪怕是砸鍋賣鐵,也一定要讓它在院線上映。”
蘇拉王平最終還是決定依靠自家兄弟——由川藏隊的吳曦擔任后期導演,母鑫楊擔任剪輯,自己把控整體。2021年6月28日,《珠峰隊長》順利拿到“龍標”。
一個徹頭徹尾的草根團隊,為自己的情懷買了單,完成了一部真正意義上的電影。曾有觀眾在《珠峰隊長》點映會上說,看著一群平凡人踐行珠峰夢,或許會讓你感悟,真正的泯為眾人,并不是日復一日做著枯燥的工作,而是內心沒有了堅持,沒有了夢想。
電影中沒有一個名人,沒有大片特效,但蘇拉王平堅信,一群普通人在挑戰極限中迸發出的能量,電影的真誠,一定能帶給觀眾不一樣的震撼;他希望《珠峰隊長》能成為一部科普影片,讓以前不了解登山甚至對珠峰有所誤解的觀眾,能夠跟著影片真實體驗一次攀登珠峰全過程。